自从某洋案鉴定结果部分公开后,胃内容物吸入呼吸道致窒息成为网络热点之一。这几天,很多人围绕这个鉴定结果问了我很多问题。比如,什么叫胃内容物?胃内容物是怎么跑到呼吸道里的?我不是法医,但上述问题可以从医学上找到解释,不妨和大家探讨一下,也好让大家对这个问题有个了解。
技术问题是个科学问题
胃是消化系统的器官,呼吸道是呼吸系统的器官。看似没有什么关系,但实际上这两个系统从入口上共用了“口腔-喉部”这个空间。当然,正常情况下没有人张开嘴巴呼吸,但实际上,鼻腔和口腔在鼻咽腔和喉腔部分合为一体,这个位置,是呼吸时空气进出之处,也是吞咽时食物的入口。
喉部的解剖:大家注意看看,食道(Esophagus)紧靠在气管(Trachea)之后。空气或食物通过舌头(Tongue)的后方向下进入气管或食道。这里有一个非常精妙的解剖设计:会厌(epiglottis),俗称喉头盖。吞咽的时候,会厌会向下盖住气道的入口声门(glottis),所以吞咽瞬间是发不出声音的,因为会厌盖住的声门,空气不能从气管排出去冲击声带(vocalcord)。supraglottis和subglottis指的是声门的上下区。
看看,吞咽的时候,就是这样,喉头盖严严实实地盖好了气道的入口。食物从气道后方的食道入口进入消化道。所以,在进食的时候,尤其不要大笑,特别是小孩子,不要逗他们大笑,大笑意味着气流从肺里高速呼出来冲开声门,撞击声带发出笑声,喉头盖是打开的,如果这时同时下咽,动作不能协调,食物就容易误吞到气管甚至支气管里,引起窒息或阻塞性肺炎,这是相当危险的事情。(想起前几天我院儿科主任发在朋友圈的病例,她们成功地用支气管镜把一个小孩气管里的猪骨片取了出来)。
那么,什么是胃内容物呢?
胃内容物是指吃喝进去的,还停留在胃里,还没排入十二指肠的东西,包括固态食物及液体。固态食物视吃进去的时间长短,时间越长被胃研磨得越细,与液体混合得越均匀。液体则包括喝进去的液体和胃分泌的消化液。胃液的主要成分有盐酸、胃蛋白酶原、黏液和内因子,各有不同的作用。成人每24小时分泌的胃液量约~毫升。胃受着酸度极高的胃液作用,而黏膜本身却不遭到破坏,这是因为在胃腔和胃黏膜间隙之间存在一道十分严密的屏障——胃黏膜屏障。
为了防止胃内容物返流入食道,并有规律地把食物送入十二指肠进一步消化,上帝为消化道设计了很多阀门,医学上把这些阀门称为括约肌。括约肌顾名思义,是环形的,由肌肉构成的,可以收缩关闭防止食物返流的构造。
图中所示的esophagealsphincter就是食道括约肌(解剖上把这道阀门称为贲门),pyloricsphincter是幽门括约肌(是控制食物进入十二指肠的阀门:幽门)。stomach=胃;rugae=胃皱襞
食物通过食管的推送,通过贲门进入胃
胃是这样蠕动研磨胃内容物的
前面说过,胃分泌物是强酸性的,所以当贲门关不紧的时候,胃液返流到食道,会对食道的粘膜造成损害,患者会有烧心的感觉。即患上了所谓的返流性食管炎。贲门关不紧,大多数是先天的因素造成的,比如食管从胸腔进入腹腔的孔(食道裂孔)松弛;也可以是后天造成的,比如经常人为的扣喉咙引起呕吐,据说抠喉咙是很多模特为了保持身材苗条的做法,但面对美食又不能把持自己,只好吃完再减肥——把吃进去的呕出来。
嗯嗯,就是这样,瞬间把嘴巴变成了一个括约肌(从功能上粗俗地说,就是菊花了),胖子都经常干这种事嚒?
胃的排空时间大约为4小时,所以不想增肥,睡前4小时内不要进食是保持体重的好办法。那么如果7点钟吃完饭,到9点钟大概胃里有一半东西已经送到十二指肠了。由于幽门的作用,十二指肠里的食糜极难返流到胃里。
以上,从解剖和生理学的角度说明了一件事:正常人(尤其是发育正常的青年人),进食后2小时,胃内容物返流到呼吸道里技术上难度是很大的。只有在病变的情况下,或意外的情况下,这种高难度的技术动作才会发生。
以下条件,是吞咽时发生误吞到呼吸道导致窒息的情况,如:脑部损伤(中风或外伤),患有以下病变如重症肌无力、帕金森病、痴呆、多发硬化症、肌萎缩性脊髓侧索硬化症、或大量酒精、毒品等。注意,上述病变引起喉头盖功能不协调,在进食吞咽时导致误吞。在医学上误吞可引起窒息或吸入性肺炎。吸入性肺炎也可继发于食道功能障碍,麻醉,或牙科病等引起咀嚼和吞咽障碍的病变状态下。在个别情况下,吞咽肌肉随着年龄增大或废用而无力,比如,接受长时间机械通气等,也可致误吞。
但是胃内容物要返流到气道,则需符合两个条件:1,胃内容物返流到咽部;2,误吞到气道。
如果奔跑算是剧烈运动,那么按照餐后一小时可以进行运动的健康建议看,餐后两小时运动胃内容物返流的机会是极微的。什么情况下胃内容物会剧烈返流呢?一个可能的解释是:腹部压力突然大幅度增加。以下这种场面,在激烈对抗的比赛中时有发生,比如腹部被球猛烈击中,被飞起的腿踢中,被对方队员的头顶中等。今晚德国对意大利,大家留意下有没有这种情况发生。呵呵!
有了腹部压力突然增加的条件,还需有一个误吞的条件:神志不清。什么情况下一个正常人会突然神志不清呢?今天看了朋友转发给我看的某“口在天上”的大五毛写的一篇东西“雷洋案,没有谁是赢家”,称X洋有没有脑血管疾病,如脑出血,脑梗等,不得而知。既然尸检能排除脑外伤,就能排除脑出血,脑梗死等,反之亦然。对Wulaws的这句自欺欺人的话,我只能呵呵了。我不知法医对这类案件的尸检会重点检查什么部位,我个人认为,此案中解释清楚X洋为何突然神智不清是十分关键的,除了脑部,颈椎也是一个关键部位,颈椎里有人的生命中枢延髓,一旦颈椎遭到暴力损伤,随时要命。
戏剧效果是个表象问题
从心脏病发致死到胃内容物返流到呼吸道而窒息致死是一个很戏剧化的变化,这个变化得益于X洋妻子对尸检的坚持。现在,戏已经演到了由消化系统向呼吸系统转化的阶段了,也没有心脏什么事了。发现了胃内容物的去向,戏不能到此为止,是什么原因导致一个意识正常的人能误吞胃内容物到气管里,而完全失去了咳嗽等呼吸道的自我保护反射,是一个医学上也解释不通的问题。期待法医能为我们揭开这个秘密。
借用程祺的一句话:随着各方的推动和自媒体、媒体的传播,雷洋案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普通刑事案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