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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7/20 2:44:00

文景

日系

图/文森下典子

引言Lulu

▲森下典子《咬一口昭和回忆》,摄影:豆瓣纸书部门小伙伴

大约只有森下典子,会把一个没有零花钱的孩子对一种未知食物的渴望,写得像罗密欧对朱丽叶的渴望;大约也只有森下典子,会把对茄子的无味之味从嫌弃到懂得品味的过程,和她对小津安二郎的电影从不屑到喜爱的过程,写成同一种满溢人生况味的沧桑喜悦。

震惊于当代日本人日渐麻木的味觉,以写《日日是好日——茶道带来的十五种幸福》而成为畅销书作家的人气生活美学家森下典子,应编辑之邀写了一本细腻好看的小书《咬一口昭和回忆》,回忆了自己出生、成长的昭和年代的21种平民美食,以及与这些美食有关的情感之忆,生死之历,为唤醒现代人被过量美食荼毒的味蕾,也唤起他们对味道和情感的双重细腻感受。

这不是一本菜谱,也不是一本充满优越感的高端美食“打卡”书。典子从不炫耀她吃山珍海味的美食经验,也不将美食符号化为一种身份辨识与阶级归属。在她的小书里,美味都来自家庭餐桌,回归了美味本身。

当然,典子老师对“味道”有自己的坚持。她坚持淋番茄酱的正统蛋包饭,坚持一个民族不能对咸鱼的气味过于敏感和排斥,坚持吃炸猪排必须配上猪排酱,坚持吃烧卖便当要讲究一定的节奏。

典子的美食书写有魔力。

她善于调动五感来写食物,从目视之色彩,耳闻之声响,到齿咬之触感,手捧之温度。所用比喻形容无不生动得令人身临美食之境,看得见、闻得到、听得清,忍不住就想吃吃看,咬咬看。她写深夜伏案而作后吃一碗日清的乌冬泡面,先是“‘啪里啪里’地撕去密封容器的塑料膜”,跟着“撕开调味粉的小袋子,‘唰唰’地将它一干二净地撒进面碗里”,注水等待后开盖,扯出冒着热气的面条来吃,“仿佛卷发一般的扁面好夹好吃,弯曲的地方还会沾满柴鱼酱油口味的面汤。”她写一家人吃飞来横财般的松茸,“咬断纤维的舒服声音在脑中不断回响。无论怎么嚼,都还是会发出‘啪嚓’的声音,香味也一波波从纤维深处涌现。”作为读者,我的舌尖都仿佛萦绕着柴鱼酱油面汤的微甜,鼻尖仿佛嗅到了一屋子的森林香气。

真正的美食书写者,一定能用一碗泡面让你瞬间饥肠辘辘;真正的美食书写者,除了逗引你的食欲,也会挑动你的情感。吃这件事,本就渗透了人生百味。

小书里有两篇令人读之泪下的文章。一篇写平凡无奇的菠萝包;一篇写味道朴素的茄子。菠萝包篇写得像苦涩无望的初恋;茄子篇则渗透了物换星移的人生厚重感。

黄色的初恋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母亲经常带我去附近商店街的面包店。从窑中烤出来的切片面包是整条卖的,并且会看客人是要用来做烤面包片还是三明治,当场切出客人要求的大小。

当面包店发出银色光芒的大机器切着母亲的切片面包时,我则在不远的地方,注视着从上面数来第二层的架子。

在一片“可乐饼面包”“炒面面包”“红豆面包”“奶油面包”等偏茶色的面包阵仗中,唯独一种面包的颜色不一样;就只有那个地方,散发出明亮的气场。

带着些微绿色、淡淡的柠檬黄……形状像倒过来的饭碗一样的半球体,表面的压痕则像用铁网压过一般,没有光泽,仿佛西蓝花似的有许多凸起。

这就是我第一次看到“菠萝面包”时的景象。

一看见它的颜色,我立刻感到一阵幸福,就好像阳光照进我的胸口。

我好想、好想咬咬看。

(会是什么味道呢?一定又甜又香吧……)

“好了,走吧!”

母亲的声音让我吃惊地回过神来。

之前,我曾恳求过母亲:

“我想吃这个。”

“不行。”

大概从未任性耍赖过的我,拼命地求着母亲。

“拜托啦!买给我!”

母亲可能是觉得不要让小孩子知道点心面包的味道比较好吧!她非常顽固,寸步不让。

“不准吃这种点心面包。”

父母的存在是绝对的,身为小孩的我还没有自由,不能随心所欲地购买自己想吃的东西。

母亲的断然回绝让我感受到的不甘心,以及在面包店被骂的羞辱,令我之后不曾再求母亲买菠萝面包给我。不过,每当母亲去那家面包店请人切面包时,我总是会拨开来买面包的大人们,走到点心面包架前。由于无法开口说自己想要的,我只能用全副身心去想着菠萝面包。

带着绿色、淡淡的柠檬黄……

处处凸起的质感……

菠萝面包的一切都掳获了我的心。

一想到它近在眼前,却不能吃,我就觉得它更好吃了。我烦恼地扭着身体,妄想着菠萝面包的味道。

(一定是这种味道……这种口感……这种香甜……)

明明还不知道口味,我却丝毫不怀疑菠萝面包的美味。

少年爱上了小镇上看见的美丽少女。明明连一句话都没说过,却一心觉得:

“我就是知道。她一定很温柔,很天真。”

感觉就像这样。

我用尽全部的想象力,在脑海中描绘着菠萝面包的味道,而且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它,仿佛在用眼睛吃菠萝面包似的。结果,虽然没有实际吃到,我的口中却真的变甜了。同时,香料的甜味也仿佛扑鼻而来,让我的鼻翼扩张。这是幻觉,但唾液却也分泌了出来。

我被母亲拉着手,离开了面包店。过马路时,就像有人从后面拉着我的头发似的,我回过头。橱窗上的金色文字“BAKERY”后方,柠檬黄色好似露出了微笑。

人们会心烦意乱地觉得“啊,我好想吃那个哦”,是因为记得之前吃过的味道,然而没有味道的记忆,却让我产生这种疯狂妄想的食物,一生中也只有菠萝面包了。

一年后,我开始领零用钱—我还记得是一个月一百日元。

隔着花布双珠扣零钱包,我紧紧握着里面的人生第一笔可以自由花费的钱,去买了菠萝面包。跑下前往商店街的斜坡时,我还感觉自己的脚就像浮在离地五厘米的空中似的。

不可思议的是,我完全不记得那天买的菠萝面包是在哪里、跟谁一起吃掉的。

我记得的,只有自己一边颤抖着手,一边拿出白色纸袋里的菠萝面包,以及尽情一口咬下去的瞬间散发出的令人晕眩的香料味。

然而,在西蓝花形状的凸起像土墙一般,开始“啪啦啪啦”地剥落时,我却感到一阵冲击,就像某种东西忽然如“假发”般剥落时产生“咦?”的反应。

柠檬黄的凸起剥落后,出现在下方的是白面包,味道平淡的普通面包……

让我如此热衷、烦恼的颜色和漂亮的凸起,原来只是覆盖在面包表面,厚一二毫米的“结痂”。我多希望它的内在和外表一样!

(原来是这样啊。)

我感受到梦想的幻灭……

那么,我对菠萝面包的憧憬,是不是就这么结束了呢?

……不。

即便如此,我还是无法不买菠萝面包。

我知道菠萝面包只是在面包表面涂上做饼干的面糊烤成的,我知道一咬之后它就会像“结痂”一样剥落,我也知道菠萝面包不可能如梦似幻地好吃,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吃它。

直到现在,看见那个凸起的柠檬黄,我还是会感到一阵阳光洒进胸口似的幸福,回想起那个没有吃过,却靠着所有想象力去幻想味道的孩提时代的憧憬。

吃菠萝面包的时候,我一定会把孩提时代在心中描绘的那个味道,从记忆里抽出来品尝,而非实际用舌尖感受味道。

长大成人后,我可以自由地吃所有想吃的东西。然而我却发觉,再也没有什么想吃的食物,能让我像当年一样,倾尽一切想象力了。

茄子的微妙之处

十几岁的时候,我很讨厌茄子。

七月到九月这段时间,露天栽培的茄子丰收,所以八成很便宜吧!每一天,茄子都一定会出现在餐桌上。

闷热的早晨,楼下厨房传来“嚓嚓嚓嚓嚓”的切菜声。

(唉,又是茄子。)

我叹了一口气。

“要迟到啰!快下来吃饭!”母亲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我下楼后发现不出所料,这天的味噌汤里,也浮现了茄子。

茄子的外表是紫色的,但一切开来,里面却是一片白,像泡沫塑料一样轻飘飘的,仿佛浮板似的浮在味噌汤中。用筷子压沉它,它还是会叛逆地浮上来,而且丝毫不愿吸收味噌汤。就是因为不吸汤,感觉好像半生不熟,我总觉得吃下肚也无法消化。

喝茄子味噌汤的时候,我都会用筷子前端,把茄子戳到另一边,让茄子们漂流到碗的对岸,再趁这个时候赶快喝汤。不过因为碗很小,茄子会在撞上对岸之后,立刻漂回来。

(走开啦!)

我一边用筷子压,一边忙着喝汤—茄子又靠过来了。

最后,我只好咬着牙挡住漂过来的茄子,从牙齿和牙齿的缝隙间吸汤。好多茄子都像漂流木似的紧贴碗边。

“我吃饱了。”

我打算就这么离开座位,结果立刻挨母亲的骂。

“喂,怎么可以把料留下来?全部吃掉!”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重新坐好,用筷子夹起粘在碗边的茄子,却发现它已变成脏兮兮的黑色了。刚才还漂来漂去的,没想到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吸满味噌汤,一口咬下时,味噌汤还渗了出来。

但即使如此,茄子皮的质感还是没改变,在牙齿和牙齿之间发出嚼塑料似的摩擦声,令我毛骨悚然。

茄子到底有什么存在价值?没有味道,也没有香气。说到营养价值,大概也没多少。这种蔬菜究竟有什么好处?我实在不懂。

不知有什么好的—说到这个,小津安二郎的电影就是这样……

我出生的昭和三○年代,是日本电影的黄金时代。在我懂事之前,父母就带我去看电影了,电视上也几乎天天播放电影。石原裕次郎和吉永小百合的电影我都看过,长谷川一夫、万屋锦之介、市川雷藏的古老时代剧,也让我期待且兴奋不已。至于沟口健二的《雨月物语》、黑泽明的《罗生门》,则令我印象深刻。

然而,没有什么电影能比小津安二郎的电影还无聊了。黑白画面之中,什么动静都没有。我总是只看一点点,就立刻转台。我甚至觉得他的电影,比时代剧还落伍。

大学时代,这么无聊的小津电影,变得像艺术品一般广受评论,再次流行起来。电视台吹起了小津风,播放《东京物语》《晚春》《麦秋》,我也重新看了一次。

果然还是很无聊……

笠智众、原节子、山村春子就像固定班底似的登场,在黑白阴暗的画面中淡然上演着理所当然的日常生活。

这是史泰龙的出道作品《洛奇》红极一时的那一年。和《洛奇》热血沸腾的剧情比起来,《东京物语》《晚春》无聊得让人连五分钟都看不下去。

(这种电影有什么好的?)

我觉得,为小津叫好的人都是假道学的骗子。

接下来又过了四分之一个世纪,我现在已经快要五十岁了……

最近,在同年代的朋友推荐下,我租了《东京物语》的DVD来看。

这是描述一对老夫妻从广岛县的尾道市来到暌违二十年的东京,探访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们的故事。由于孩子们各自忙于生计,遂互相将老夫妻推给其他兄弟姐妹照顾。在老夫妻回到尾道市之后不久,一封告知母亲病危的电报送到了孩子们的手中,孩子们全都匆忙赶回尾道市,不过母亲还是先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看完之后,我又跑到录像带出租店借了《晚春》。一直照顾着身为大学教授的父亲的生活起居,没打算结婚的女儿,终于在周遭人们的劝说下结婚了……

我接着立刻跑去借《麦秋》。错过结婚黄金期的女性,决定和一位丧妻的年长男性结婚,惹得家人非常担心……

这些都是非常真实的家族故事,俯拾即是的平凡人生,一点都不戏剧化,却莫名地令人感动。

母亲的死、女儿的结婚、家族的离别。自己的孩子只要有了家庭,就会离开父母,而夫妻最终也会变成孤零零一个人……人都有无法逃避的离别,活着的人只能寻求改变。

在这四分之一个世纪中,我的周遭也改变了。我开始了作家的工作,不顾父亲的反对离家。谈了几场恋爱,也失恋了几次。家人也变了。父亲逝世,弟弟结婚离开了家,看着祖父母离开人世的母亲,也上了年纪。

这是一个有许多邂逅和离别,以及各式各样情感交错的四分之一个世纪。

在《东京物语》中,东山千荣子饰演的老奶奶,陪孙子在堤坝上玩的时候,喃喃说道:

“不晓得奶奶能不能活着看见你长大呀。”

看着她温柔而寂寞的笑脸,我忆起了祖母,悲伤和怀念的感觉,让我忍不住热泪盈眶。

饰演丧妻老人的笠智众的台词中有这么一句:

“早知道会这样,我就对她更温柔了。”

失去父亲的悲伤让我的心好痛。原来有电影能够如此细腻、丰富地编织平凡人们的微妙感情……这让我觉得人生的一切,似乎都在其中。

“嗯,原来小津安二郎的电影是这样的电影啊……”

在我三十几岁,一个人搬出来住的时候,曾经大量做过母亲经常在孩提时代做给我吃的“茄子炒青椒”“海带高汤炖茄子”“洋葱青紫苏炖茄子”等料理。

十几岁的时候,我总会把味噌汤上漂浮的茄子“呼—呼—”地吹走。但不知何时开始,我竟会萌生“好想吃”的欲望。茄子无论煎、煮、炒、炸,都很好吃。

“茄子真是好配合。”我感到佩服。

秋天的茄子更是特别好吃。沐浴了充足的阳光,茄子的皮会变软,肉也会变得更加紧实。油炒过后,原本像泡沫塑料一样膨膨的茄子,因吸了油而变得软绵绵的,果肉也绵密好吃。

现在,简单的“烤茄子”最让我爱不释手。茄子直接火烤到烧焦的程度,再剥皮、纵向切开,然后蘸姜汁酱油吃。

小时候,我曾经认为:茄子没有味道也没有香气。

但这么品尝后发现,它既有味道,也有香气。这不是甜或辣这种刻板的味道,而是复杂而纤细的微妙味道。

剥了皮的烤茄子纵向切开后,里面是柔软的淡绿色果肉,有一些小小的籽,让人联想到无花果;带着淡淡的蔬菜味,一口咬下后,烤熟的茄子肉甜得仿佛要融化似的。这股甜味和姜汁酱油非常契合,一起品尝、吞下肚之后,沾染上的炭火烟熏香气,从鼻中蹿了上来。还有留在舌头上的那清爽的微涩后味……

“烤茄子真是好吃呢!”

看着一边这么说,一边将烤茄子一扫而空的我,母亲笑着说:

“哦,你也到了懂得烤茄子好吃的年龄了呢。”

咬一口昭和回忆

森下典子著

羊恩媺译

食欲也是一种情感。现代人味蕾危机拯救之书!日本人气生活美学家、畅销书《日日是好日》作者森下典子的21道昭和味平民美食,带你一窥日本经济高速增长时代平民家庭的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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