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孙淑丽单位:河北医院
患者,男性,80岁,主因进行性排尿困难8年入院,诊断为前列腺增生。入院后检查发现脊柱胸段极度右偏,不能平卧,听力极差。心功能Ⅲ级,右肺上叶磨玻璃结节,左肺及右下肺炎症性改变。脑瘤术后10年,高血压脑梗塞病史7年,右侧下肢活动不利,目前血压控制尚可。
鉴于目前患者身体情况,准备做前列腺等离子电切术。因此,我科建议首先调节心肺功能,待心肺功能好转平稳后再行手术。否则全身情况如此糟糕的病人,在手术和麻醉的双重打击下术后恢复也不会太好。
然而,泌尿科主任已经跟家属拍胸脯了,说手术不复杂,时间也不会太长。真是手术医生只管治病啊!只管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这个难题就甩给我们麻醉科了。
经科内讨论,为了减少全麻后的呼吸系统并发症,减少全麻对心肺功能及全身情况的影响,以及患者的体位问题。首选椎管内麻醉,备选全身麻醉。
周五下午,已近下班,受主任指派我去病房做术前访视及超声评估脊柱情况。于是,我推着彩超机匆匆赶往病房。
当时,我分析应该不是我做这台麻醉。理由是:我的手术还没有做完,同事帮我照看;科里还有一些事情未处理;周一我正好下夜班。如果夜班连轴手术,恐怕周一上午再做麻醉也可能体力不支,精力不够充沛。所以此麻醉排给我的几率不会太大。
到泌尿科见到主管医生,简单跟我介绍病情后,善意的提醒我:此病人是超级VIP,背景特殊,又受我院领导高度重视,家属要求也比较高,沟通时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
主管医生的善意提醒,在医患关系如此紧张的今天,我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态度和蔼,与患者家属做一个良好的沟通,取得家属的理解和信任。
走进病房,见到患者半卧位,呼吸尚平稳,诉活动后气急,咳嗽有少量白痰。
跟家属说明来意,简单友好的沟通后,嘱患者侧卧位评估一下脊柱情况。
由于老人听力极差,留置尿管,活动不便,家属又不积极配合,变换个体位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在大家伸手扶着的情况下,我用彩超机做了个脊柱腰段的横切面和矢状面的扫描,之后就匆匆回了科里。
周六,主任突然给我发信息说,周一泌尿科前列腺电切的病人咱们都记着要照相,留第一手材料。
当时我并没意识到此麻醉会由我来承担,还心存侥幸。心想以前遇到特殊的病人,不管是为了学习,还是为了宣传,也都留了照片。
没过5分钟,主任在科室群里说,此麻醉由我亲自来操作,要求大家都来围观。
我顿时脑袋嗡的一下,顿感压力山大呀!一是,估计穿刺难度很大,穿刺能否成功存在不确定性,椎管内麻醉能不能顺利实施,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二是,我不愿意做这种VIP病人的麻醉,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
既然主任这么安排了,我也没有充分的理由拒绝呀!说明主任还是非常信任我的,那就迎难而上吧!
转眼到了周一早上,交完班儿后,病人按时接到了手术间。麻醉用品药品我也都准备就绪。
开放静脉,监护吸氧后,帮助病人摆体位。心想这次一定用超声好好评估一下病人脊柱情况,做个穿刺定位,测量一下皮肤到蛛网膜下腔的距离,甚至超声引导下穿刺。
摆好体位后,病人脊柱畸形似乎更厉害了——整个脊柱根本不在一条直线上,呈现一个大大的“S”型。并且胸段脊柱向右后侧突出,达右侧肩胛下角线水平,前后径左右径,腰段脊柱向左侧腹侧弯曲。
看到同事们都来围观了,我反复劝阻,可是没有人离开。这更增加了我的心理负担,怕万一扎不上脸没处放啊!
开始操作后,我首先用超声扫描腰段椎间隙,反复扫描腰1至腰4椎间隙未见前复合物,只有腰4到腰5间隙依稀可见前复合物。测量一下蛛网膜下腔深度约4.8cm,这让我的信心稍微增加了一点点。
按以往经验,只要超声可见前复合物,穿刺成功的几率就非常高。因为前复合物包括内侧硬脊膜、结缔组织、后纵韧带以及椎体和椎间盘这些组织。能看到这些组织,说明穿刺路径上没有阻挡物,可以透过超声波,当然穿刺针也就可以通过。
消毒铺巾,开始操作。心中默念:医院麻醉科的“孙一针”,一定要拿出南医人的霸气,只能成功,不许失败,加油!加油!加油!同时也在想:万一扎不上,谁来做我的“接盘侠”呢?以往都是我做别人的“接盘侠”啊!
信人不如信己,空想解决不了问题,还是先操作吧!根据超声提供给我的信息和自己以往的穿刺经验,我决定先选择蛛网膜下腔穿刺,万一不成功再选择腰硬联合穿刺。
因为病人已是80岁高龄,腰部韧带很可能都已经钙化,而且椎关节活动度差。心想一定要选好进针点,是直入还是侧入,当然进针路径也非常重要。
由于同事们都在围观,我还是有一点点紧张,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平复一下心情,按照超声定位,凭经验和手感开始进针,穿刺针随着我的推力缓缓进入病人体内。阻力稍稍有点儿大,很快针尖触及骨质,首次进针宣告失败。退针到皮下,准备改变方向,再次进针。
这时,我的额头上已经渗出细细的汗珠,手也有些发抖。但是,心里不断告诫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
调整方向后,再次进针,没有触及骨质,突然进针阻力减小了,感到有了落空感。目测一下进针深度与超声测量的数值接近,我心想应该进入蛛网膜下腔了,应该离成功不远了。我小心翼翼地拔出针芯儿,侧头去看针尾,无色透明的脑脊液缓缓流出来了。
此刻,我勉强压抑着内心的狂喜,举起我的右手,跟大家摆了一个OK的手势。同事们也都竖起了大拇指。此时如果不是病人清醒的话,我想我一定会跳起来,和大家欢呼雀跃。瞬间,事们的手机闪光灯不断亮起,真有种得了世界冠军的感觉。
蛛网膜下腔穿刺成功后,脑脊液回流通畅。鉴于患者脊柱极度向右后侧弯曲,需要大概与床成三四十度角的半卧位,椎管有可能弯曲狭窄不耐药,心肺功能又如此的糟糕,麻醉平面到T10就能满足手术要求。我将针尖开口方向朝向头侧,缓慢(30s)注入重比重罗哌卡因2ml(1%罗哌卡因2ml+10%葡萄糖1ml)。
翻身半卧5分钟后,测麻醉平面T10水平。手术开始,麻醉效果满意。
为了缓解病人紧张情绪,度过舒适的手术期,泵注了镇静药,患者能安然入睡。
手术持续50分钟,术毕,附耳呼出患者名字,立即睁眼,能与大家正常交流。告其手术已结束,问其痛不痛,面带笑容说:不知道做手术了,同时给我竖起了大拇指。
此病例告诉我们:我们不但要有丰富的理论知识,根据每个病人的不同情况制定周密的麻醉计划,还要有娴熟的操作技术。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更不能忘了我们的第3只眼——超声。
超声可视化的优势,不言而喻,它不仅能精准定位,指导我们各种穿刺的方向,还能大大提高我们的穿刺成功率。此病人如果没有超声提供给我们的可靠信息,穿刺很可能就不会成功,甚至不会这么容易成功。一旦穿刺不成功,势必改用全身麻醉完成手术,全身麻醉给患者带来的不良影响,相信也不用我多说了。
假设您遭遇这样的病例,您如何选择?欢迎大家留言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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